中国的碳达峰碳中和,对于很多能源企业而言,是未来核心竞争力的重塑过程。
飞驰的犀牛
俗话说 该来的,总会来。
2020年9月22日,中国最高领导人在第75届联合国大会一般性辩论上宣布 中国力争2030年前碳排放达峰、力争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。
一语惊破天。
随后,2021年3月5日的全国“两会”上,《政府工作报告》进一步指出 今年要扎实做好碳达峰、碳中和各项工作,制定2030年前碳排放达峰行动方案。
而更为长远的十四五规划期间,单位国内生产总值能耗和二氧化碳排放分别降低13.5%、18%。这两项指标将作为约束性指标进行管理。
脚步愈发坚定。
3060目标,实际上是一只可以预见的“犀牛”。党的十八大以来,创新、协调、绿色、开放、共享,成为新时代的新发展理念。其中的“绿色”,昭示低碳时代必然来临。
而实现碳达峰和碳中和,具有更深层的意义。《人民日报》一语中的 这是党中央经过深思熟虑作出的重大战略决策,事关中华民族永续发展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。
肮脏的大象
毫无疑问,工业时代的大型企业,绝大多数都是“肮脏的大象”——碳排放大户。
每个人的脑子里,都有一幅自己的“唐山映像”,但逃不开的画面,是烟雾缭绕。这里号称中国的“钢都”,汇聚于此的钢厂无一例外,都在向空中排放着巨量的二氧化碳。
宝钢股份在中国的钢铁企业中算是能耗较少的 吨钢能耗587千克标煤。2018年,宝钢股份耗能总量为2804万吨标煤,碳排放量超过7647万吨。钢铁企业有多么“脏”,由此可略窥一斑。
耗能大户存在于各行各业 冶金,化工,运输……在这些能源消耗大户的加持下,2020年,中国能源消费总量相当于49.8亿吨标准煤。
这其中,能源企业所占席位,超乎常人认知。2020年2月26日,国家发改委以函件形式进一步明确6个高耗能行业,其中,“石油、煤炭及其他燃料加工业,化学原料和化学制品制造业,电力、热力生产和供应业”赫然在列,占据半壁江山。
把能源企业都列入高碳排放的行列,有人肯定是冤屈的。且不说核能、水电企业,即便是同为油气企业,也不能简单认为中国石油的碳排放就一定高于中国石化。中国石化炼油业务规模全球第一。《中国石化2019年社会责任报告》显示,当年中国石化炼油能力达到2.97亿吨。而中国石油2019年的炼油能力,仅为中国石化的2/3。
煤电企业则是不折不扣的碳排放大户 中国全年高达百亿吨的碳排放,九成以上来自化石燃料的燃烧,而燃煤火力电厂,则“贡献”了碳排放的41%。
先行的巨人
对环境的关心与保护,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以来逐渐加强的全人类共同的焦点之一。二氧化碳与气候变化,已经从专家研究、外交官辩论演变成现在的公共话语。
在经历了二三十年高速、以牺牲环境为代价的粗放型发展之后,环境保护也成为摆在中国面前的最大问题之一。
能源企业成为中国最早感知到低碳势在必行,绿色发展才是王道的一批企业。
以中国石油为例,本世纪初,就把大力发展天然气作为企业发展战略之一。
这既是中国“贫油少气”的资源禀赋所决定的,也是中国石油敏锐地意识到生产低碳能源重要性的表现。
天然气并不是不产生碳排放的能源,但是比起石油来,相对更为清洁,一度被誉为“蓝金”。中国石油加大勘探、开发的力度,天然气产量节节攀升。5月20日,中国石油发布《2020企业社会责任报告》。数字显示,2020年,中国石油国内天然气产量突破1300亿立方米,天然气在油气结构中占比首次超过50%。
对于中国石油本身而言,气超油,是绿色发展战略的一个标志性事件。对于中国而言,则意味着碳排放达峰有着更大的可能性。
在中国石油、中国石化以及中国海油的努力下,中国天然气的消费量,由2000年的245亿立方米,增加至2020年的2800亿立方米。
在过去20年中,大量的能源央企成为与碳排放斗争的先行者。当你听到中国广核成立新能源公司,或者中国石油在加油站屋顶架设光伏电站,这毫不违和;当你听到上海外高桥电厂度电煤耗仅为276克,或者中国石化组织地热论坛,这依然并不意外。
事实上,对国家经济发展极为重要的能源央企,对于减少碳排放和进行碳中和的探索,并不仅仅是这些。以被称为“共和国长子”的中国石油为例,他们大力实施林业碳汇,最新的碳汇林位于马鞍山,预计栽种树木超过2.1万株。
人为固定二氧化碳,是实现碳中和的三个路径之一。中国石油碳捕捉技术已经相当成熟,并运用于实践之中。
打破囚徒困境
2030年实现碳达峰,2060年实现碳中和,对于中国来说并不容易。
中国科学院院士丁仲礼说 从主要发达国家的碳排放与经济增长的历史关系看,一个国家的发展程度同人均累计碳排放密切相关,就我国而言,人均累计碳排放远远低于主要发达国家,也小于全球平均。我们追求2060年达到碳中和,其难度远大于发达国家。
院士的言外之意是,按照一般规律,我们要成为发达国家,还需要增加碳排放。现在,在我们还没有“发达”之际就雄心勃勃地开展碳达峰、碳中和,事实上是很难的。
对于中国的多数能源企业而言,他们在双碳情境下,也有陷入囚徒困境的意味 一方面,为保障国家的能源供给和安全,不得不生产含碳能源或者使用化石能源,一方面,又必须顺应大势和服从国家战略。
按照国务院副总理韩正的要求,国有企业特别是中央企业,在实现30·60目标中要更好地发挥引领作用,要根据自身的情况制订碳达峰实施方案,明确目标任务,带头压减落后产能,推广低碳零碳负碳技术。
自2020年以来,众多央企推出了自己的碳路线图。中国石油首次把“绿色低碳”纳入企业发展战略,并制定了“30·60”条件下的绿色低碳发展路径,初步确定了“清洁替代、战略接替、绿色转型”三步走的总体部署。
根据中国石油公布的时间表,这家庞大的油气公司将在2025年实现“碳达峰”,新能源新业务在清洁替代方面实现良好布局,2035年左右实现新能源新业务的战略接替,2050年实现“近零”排放。届时,这家公司很可能已经不是石油天然气企业,而是一家综合性能源公司。
而像国家电力投资集团这样的发电企业,既有核电的血统,近年来又大规模投资光伏等新能源领域,使得本集团的碳达峰时间更是提前至2023年。
作为企业中的国家队,央企的碳排放水平已远低于全国平均水平。它们是在肩负经济责任之外,还肩负着政治责任和社会责任的企业,必须成为应对气候变化的重要促进力量。
碳达峰和碳中和,是一项复杂而且过程较长的工程,它将深刻影响能源企业,决定其在未来的核心竞争力。这场与碳进行的战争中,最考验能源企业的,是格局和视野,是对趋势的判断力,对行业的理解力,和新发展的执行力。